“高环仪式者难以拥有后代,那么,两个高环仪式者相爱,就是件痛苦的事。”
罗兰不知伊妮德在想什么。他感叹力量苛刻的同时,也对血肉摇篮更加警惕。
怪不得这些邪教徒像屋里的害虫老鼠一样,一不注意就到处都是。
“两个高环仪式者?”
伊妮德深深看了罗兰一眼:“如果是两个高环仪式者…那么,他们就一定会有孩子。”
罗兰一愣:“这不是件好事吗?”
如果两个高环相爱,就绝不需要碰运气,也不必和血肉摇篮有任何牵扯。
他们若想要后代,就能立刻有后代。
或许…
还能将自己的天赋,传递给孩子?
“力量不能诞下力量,罗兰。”
伊妮德说。
如果两个高环仪式者相爱,他们就绝不能有后代。
两个五环以上所生的孩子,在神秘学中有个特殊的词来指代。
“天孽。”
伊妮德交叉双手,向前探身。
当两个高环仪式者生下孩子后,他们会产生一种挥之不去的强烈瘾欲:吞食自己的孩子。
这欲望几乎无法被压制,无时无刻影响着仪式者,控制他们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子嗣——而当其中个别幸运或极强大的,利用某些方式压制住这股扭曲念头…
他们也会终生被迫追杀自己的子嗣。
永远走在追逐的路上,是件非常残酷的事。
“我没见任何仪式者逃脱过这种规则,或者说…诅咒。”
伊妮德摇头。
而天孽,则更加可怕。
这种出生便带着原罪,仇恨整个世界的生物,将会无差别毁灭自己所见的一切——随着力量提升,它们造成的悲剧会越来越多。
它们成长的速度,是正常人类的数倍,甚至数十倍。
它们是怪物,是比异种还要肮脏的野兽。
它们会继承父母的某些力量,天生就站在有些人究其一生都到不了的地方。
它们是行走的灾难。
“你知道「大罪」,对吗?”
罗兰点头。
无论费南德斯或伊妮德,他们都数次提到过这个词。
大罪。
“克什亥是大罪,因为他杀死了两个高环,还带走了一大批执行官,成立了「圣洁烈焰」——他威胁着太多人。”
“而天孽,也是「大罪」。”
伊妮德说。
不仅如此,一旦两个高环仪式者诞下子嗣,那么,这两个高环,也将成为「大罪」。
和他们的孩子一样。
即便他们将被迫追杀或食用诞下的子嗣。
可下场是一样的。
“一旦成为「大罪」,罗兰,除了你知道的那两个邪教外,这世上所有教派、组织,都将成为你的敌人。”
有些组织或许不在意罪犯。
比如流浪者营地。
但即便这种肮脏混乱的松散组织,也绝对不允许‘大罪’加入。
因为有关‘大罪’的判定极为苛刻,它需要经数个教派,经数轮讨论才能得出结果。
非常谨慎,过程也十分漫长。
所以,真正能被冠上大罪之名的仪式者,每个都极度危险。
他们不止干了天怒人怨的事,甚至,他们会对整个神秘界,乃至世界造成巨大的灾难。
除了邪教,没人敢和大罪有所牵扯。
哦。
多数邪教徒也不会。
他们只是邪教徒,不是傻子。屠杀一户村民,举行邪恶的献祭仪式,只会引来执行官。
但倘若接纳大罪,与大罪合作…
来的可就不止是执行官了。
罗兰总感觉这其中有个没法绕开的问题。
“可若两个不朽者诞下子嗣…”
不朽者算是仪式者的极限了。
谁还能给他们冠上罪名?
伊妮德竖起食指,向上点了点:“首先伱得明白,活得越长的,越知道敬畏。也许有些高环足够狂妄,认为自己非同常人,有办法逃离这诅咒——但不朽者几乎不会这么想了。”
“其次。”
“就算有两名不朽者这样做…”
伊妮德微笑:“其他不朽者会处理这件事的。更何况,之上还有侍者——神灵侍者。至少目前为止,我从未听说,有不朽者这么干过。”
“这些精明的胆小鬼可对那诅咒避之不及…怎么还敢把自己的灵魂送到刀口下?”
罗兰若有所思。
“这就是我让你提前考虑的原因,罗兰。你天赋不凡,又踏上了一条或许高度适合你的道路。倘若不提早些,到了三环或四环就来不及了。”
子嗣对于罗兰来说还太早。
他连连叹气,表示该先怀着悲痛的心情,回去安慰一下他的‘朋友’。
“告诉你的‘朋友’…”伊妮德轻轻咬了下唇,明明罗兰就在对面,却偏了头,看向壁炉中沉默的火焰:
“…我只是建议他将关系维持在情人的距离——可没让他彻底远离他深爱之人…你可别给我转达错了,罗兰。”
很好。
罗兰心想。
让自己头疼的,又多出一个了。
「让我算算啊。」
「伊妮德一个。」
「切莉·克洛伊一个」
「萝丝算吗?」
「啧啧啧,现在就三个了。」
-
四个。
「还有仙德尔·克拉托弗?」
-
还有你。
「……」
罗兰放下茶杯,整理袖口,准备告辞。
伊妮德忽然想起了什么,叫住起身的青年:“…这次案件你和仙德尔·克拉托弗干得不错——从今天起,你就是正式执行官了。工资会调整,同时,你也将承担起一个副手的责任。”
“作为费南德斯·德温森的副手。”
“具体的,他会给你详…你一会有朋友要拜访?”
伊妮德顿了顿,上下打量罗兰,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自己忽略了。
罗兰
是…
是鞋和头发。
他今日头发束的与以往不同,前额垂落的发丝也不似之前潦草。
像是特意整理过。
皮鞋也擦过。
“你今天要拜访朋友?”
罗兰挑了挑眉,两只手交叠按着手杖,微微歪头:“我来拜访我的审判长。”
伊妮德跟着起身,笑眯眯地迈步到罗兰面前,伸手给他整理领口,又轻轻提了提肩膀。
“是吗?”
她粗糙地指腹滑过某人喉结,向上,将某人唇瓣按了个小坑。
罗兰可不敢再开玩笑了。
或许因为伊妮德是「圣焰」,才每次会将自己烧得要炸开。
“我会和克拉托弗小姐见面。”
罗兰往后稍稍仰了一下,避开了那根探索欲极为强烈的指头。
克拉托弗?
伊妮德手指一顿。
“克拉托弗可不是个好选择,罗兰。”她收回手,向后退了两步。“她也只适合做情人。”
「也。」
-
闭嘴。
“我和克拉托弗小姐是队友,伊妮德。”
“现在不叫‘女士’了?”伊妮德弯着眼逗他:“你该说,‘我和克拉托弗小姐是朋友,您可别胡乱臆测,女士’——这么说才对。”
罗兰:……
伊妮德笑了几声,渐渐,又拉平嘴角,严肃起来。
“仙德尔·克拉托弗的‘小毛病’你应该见识过。”
“她这一生,都没资格做妻子。”
罗兰开玩笑道:“要我发誓吗?”
“那倒不用,罗兰。就是释放前,别做太多承诺就行。”
什么…
释放前?
罗兰没明白。
“苦难和女人,会让男人成长。”
伊妮德不给罗兰解释,像是暗喻什么…或者也算不上暗喻。
“你只经历了一个。”
此时此刻,笑容又变成了伊妮德脸上罕见的表情。
冻结了皮肉的女人眼中刮起寒风,静静看着罗兰:“注意你的行为,罗兰·柯林斯。你可以做你该做的,但不能承诺你不该承诺的。”
“我看好你的未来,不希望你被一个无耻疯狂的怪物拖累。”
“你应该还想和仙德尔·克拉托弗做队友吧?”
罗兰也没了笑容,静静凝视着那片凛冬。
半晌后,伊妮德指了指门的方向。
“你该走了。”
“…再见,伊妮德大人。”
“再见。”
罗兰欠了欠身,踩过松软的地毯,转身离开。
当他要拉开门时。
身后又传来伊妮德的声音。
或许,大海又卷起波涛,颠簸着小船。
“罗兰…”
“嗯?”
“我定了一双最近新款的…丝质的…过几天就…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