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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三年,朕也不为难你。”

    “这三年期间,你,你的老母亲、夫人妾室、子女堂侄、兄弟表亲……,你三族之内的亲戚,陪你一块下地,体验生活吧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空缺出来的侯爵、主位……”

    祁峟沉吟片刻,陷入了思考,“这样,你家侯爵传了三代,家生的奴隶至少也传了三代吧!”

    “朕是个公平的人,最讲究雨露均沾;你家来源不正的奴隶遣散后,剩下的奴隶群里,每家轮流当主子,一月一轮换。”

    “轮三年,尽可能每家都轮换到。”

    “人家伺候了你们这么久,你们也该报答人家的恩情了。”

    “朕会让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悦亲自监督。”

    安定侯脸都僵硬了,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假,可是不服陛下旨意的人不单单有他啊!

    昨天商量的好好的,不惜一切代价,哪怕是死谏,死在这金銮殿上,都要把奴隶土地守住!

    从父祖手中继承的家产,必须完完本本地传递到儿孙手上,绝对不能少一丝分毫!

    现在呢?

    那些人呢?

    怎么都当鹌鹑了?

    安定侯心里不服,他一挥衣袖,也不顾忌情分了,卖起同党来毫不心虚,“陛下,臣自知有罪,臣不该置喙陛下的旨意。”

    “可纵使臣有千错万错,受罚的人也不该只有臣。”

    “臣的老母病弱,妻子有孕在身,孩子也孱弱幼小,臣愿意供出同党,祈求宽恕家人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仁慈,还望陛下成全。”

    祁峟:……

    啧,安定侯搁他面前许愿,把他当活菩萨呢!

    他才不仁慈呢!

    他最乐意当恶人了。

    但他也确实好奇安定侯的同党都是些什么人,虽然,也不太重要就是了。

    祁峟模棱两可地讲了句,“那爱卿可要深思熟虑,交代点有价值的人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否则,你三族的亲眷,就不单单是流放下乡的待遇了。”

    当恶人真是快乐极了,祁峟说完这番话,心气顺了不少。

    他招呼锦衣卫将安定侯带下,旋即就着手安排安南和京都分地放奴的事。

    安南的行动力度更大些,直接定死了地主占有奴隶土地的最大额度,多的奴隶统统遣散、多的土地统统没收……

    京都的行动更温和些,只遣散贵族家便宜买进的、户籍不明的奴隶,并且只需浅割那么几亩地,妥当安置这些人口即可。

    祁峟将京都的事情交代给了户部尚书夏妍和京兆尹王晔 ,让夏妍带着户部的人挨家挨户走访,逐一查看官府保存的卖身契书,凡是没过明路的奴隶,统统恢复自由身!

    分给奴隶们的土地,也该丈量清楚,登记在文书上。

    安排完京都的事情,祁峟将安南托付给年轻人商熙、王晚成、祁淼森。这三人是一榜录取的进士,都有过基层工作的经验,私下里也算得上熟悉亲近,再加上安南驻扎着盛靳大军;甚至在不久的五月,他将亲自护送祁邖去安南。

    安南的地主少而平民多、官吏素来清廉、百姓淳朴能干、土地也是得天独厚的肥沃……

    祁峟知道改革自安南开始,是阻力最小的抉择,可是阻力小不代表没有阻力,祁峟也没敢把心放在肚子里,特意叮嘱商熙王晚成道:

    “你们外出走访的时候,记得多带些侍卫,千万别落单,地主员外家多有武装,真打起来你们吃亏;一应吃食也记得上心,入口的每一道菜都要当场验毒……,你们都是我精挑万选筛出来的人才,可一定要活着回来。”

    王晚成等人自是感动,“臣等谢陛下关心。”

    祁峟还想多说些什么,他向来不介意最大限度地揣摩人性的恶,可他想了想,最终却闭了嘴,一句话没说。

    安南的地主员外已经是大祁最有良心的有钱人了,他们占据那么一大片肥沃的良田,却没有完全剥夺普通农人的生存空间。

    安南的每一座山脉、每一条河流都是无主的,农人拾捡木柴、狩猎扑鱼,都是自由的、不用交钱的。

    也正是因为这群人的贪婪、欲望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年攀升,安南人的生活压力才一直维持在可供接受的空间范畴内。

    安南才能源源不断地对外输送粮食,支援溪南……

    对于安南居民而言,皇帝是天高地远、不可望也不可即的存在;当地的父母官、地主员外,那真是实实在在影响日常生活的大人物。

    这些有钱人没有完全丧尽天良、泯灭人心,祁峟衷心希望他们配合朝廷的行动,减少不必要的流血牺牲。

    祁峟毕竟不是专业办事的人,他最大的作用就是盖下章子,表下决心,全力支持他的臣子去做既成定局的事。

    皇帝与臣子向来是互相成就、彼此荣耀的。

    熟读史书的祁峟自然知晓这个道理:臣子能干、精明,带着王朝走的远站的高,那这功劳百分之八十属于知人善用、用人不疑的皇帝,剩下的百分之十五属于天时、地利、人和等一系列外在因素,最后的百分之五才会落到臣子头上,成为他个人、家族的功勋;

    若是臣子办了坏事,当差不利,那百分之八十的过错都落在臣子头上,都怪他们愚蠢、腐朽、脑子笨、私心重,白白糟蹋了陛下的一番心意,剩下百分之二十的过错,也不会有哪怕零点零一分落在皇帝头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