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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杨府一年四季都流水潺潺,地暖在人工湖下昼夜不歇地燃烧,便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,流水也是温暖的,绝无结冰的可能。

    这雍和殿,巴掌大的水塘结了厚厚的冰层,游鱼、泥沙被封印在最下层,瞧不真切;假山也不过一人来高;寒梅也就那么几株……

    雕龙刻凤的雍和殿,生机全在人身上,物件少的可怜,比不上杨府半分。

    属实单调简略。

    赵晓曦自然察觉出了爱徒的心理想法,只在夜深无人时叮嘱红玉道:“天下的金钱财富都是陛下的,陛下想花就花,想省就省,人做到他这地步,无欲无求才是最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最让我们下面人轻松。”

    赵晓曦绷着脸,神情严肃,红玉连忙撒娇道:“师父我知道,上有所好下必甚焉。”

    “时间不早了,师父赶紧睡吧。”

    红玉忙岔开话题,她实在不想听赵晓曦唠叨。

    赵晓曦也就随她去了。

    红玉躺在雍和殿的床上,看着桌上熹微的烛火,不真实的感受遍布四肢骸骨,她翻来覆去睡不着,赵晓曦很快就被她吵醒了。

    威名在外的女千户披起被子搂上绣春刀,“大半夜的,你发什么疯。”

    她漆黑的眼睛圆圆瞪着,冰凉的眼直直盯着红玉,“你在想陛下?”

    “你喜欢他?”

    赵晓曦的声音带着冷漠,唇角不自觉上挑,眼角眉梢带着讥诮,“喜欢他的人多了,没几个有好下场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这人,生来克女人。亲近他的妹妹活不过襁褓、亲近他的后妃活不到20、与他亲昵的县主郡主,呵!”

    赵晓曦淡漠地抿了抿唇角,补充道:“活到及笄都难。”

    红玉心头一震。

    刚想开口解释自己不是爱慕陛下,却始终找不到开口的机会。

    赵晓曦的话碎而密集,“你看这偌大的雍和殿,大大小小的宫女、嬷嬷,加起来都没有20个,比那太监侍卫少了好几倍。你看那些宫女、嬷嬷看陛下的眼神,各个透着冷漠、平和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们是最靠近陛下的女人,可她们却从没起过攀龙附凤的心,因为她们知道,有心攀没命享,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
    赵晓曦懒懒依靠在床榻上,红玉突然来了兴趣,其实她做清伶的时候,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人,才华横溢的、大腹便便的、多情大爱的、情深不寿的……,她见多了,她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男人一见钟情。

    便是这个人是皇帝,她也只会因为他“皇帝”的身份侧目。

    她本就对这个皇帝有几分好奇,虽然这份好奇远远酝酿不成爱慕,但她很乐意听这个皇帝的八卦,“咱们陛下这么克女人,杜后是怎么活那么久的。”

    “大几十呢,相当长寿了。”

    红玉捏着被角,声音带着惊诧。

    赵晓曦沉默,半晌后才开口道:“跟他不亲的女人不受影响。”

    “哦,这样。”

    红玉幡然醒悟,“怪不得杜后晚景那么凄凉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不是说明杜后年轻时瞧不上咱们陛下,临到老了,慈悲心发作,对咱们陛下产生了愧疚、怜爱。”

    “这愧疚、怜爱之心一起,就被咱们陛下给克死了?”

    赵晓曦:……

    赵晓曦非常讨厌杜后,听到“杜后”二字就浑身不自在,她也懒得和徒弟解释这桩不算古老也不算新鲜的宫闱秘闻,只道:“她晚景凄凉是她活该,怨不到陛下身上。”

    红玉很是识趣地转了话题,她乖巧起身,披上厚厚的披肩,跟在赵晓曦身后,走到院落里煮茶品茗。

    袅袅白烟蒸腾而起,弥漫在这暗的发紫的深夜,星星点点的火苗红中带黄,渗透出丝丝暖意。

    水汽声咕嘟。

    是静谧夜中难得的喧嚣。

    “师父,陛下为什么站在帷幔后讲话啊!他长得那么好看,根本不存在见不得人的忧虑啊。”

    赵晓曦自顾自倒了杯茶,握在手中暖手,心想:我又不是陛下肚中的蛔虫,我怎么知道他发什么颠。

    这样想着,赵晓曦没搭理红玉,只给了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,示意她闭嘴。

    红玉却不怕她,经历了这数月的相处,红玉早就察觉了自家师父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,她知道师父不会舍得骂她的,于是悠悠道:“神秘果然是男人最华美的外衣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不清陛下的面容时,对他的音容笑貌都充满了好奇,感觉这是一个天仙般的霁月人物。”

    “但他毫无遮拦地站在我眼前,我觉得他也不过尔尔,单纯只是一个长得俊、出身好、有修养的贵族公子。”

    赵晓曦看了眼静谧无声的四周,又看了眼懒洋洋倚在贵妃椅上喝酒的大徒弟,头疼地揉了揉眉心,道:“在雍和殿议论皇帝陛下,你胆子真是够大的。”

    红玉明显带了醉意,“怕什么,他不会跟我们计较的。”

    赵晓曦:……

    虽然事实上,祁峟陛下,确实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。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。

    红玉抿了口酒,继续道:“师父,陛下走之前的口型,是在说什么呀,我没听懂。”

    赵晓曦:……

    赵晓曦刚准备开口告诉红玉,红玉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,睡着了。

    赵晓曦无奈摇头,将醺醺欲醉的徒弟送回内屋,仔细盖好了被子,才轻手轻脚地掩上门,独自一人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