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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这才捡了便宜,不费吹灰之力,成了大祁军队实际上的领袖。

    此时京中大寒,他理应去慰问他的士兵。

    祁峟顶风冒雪,风尘仆仆地进了军营,当值的小兵立马带他进了主帅帐篷。

    热气熏人的篝火灼灼燃烧,士兵们不论官职大小,只坐在一块儿相互嬉笑。

    “竹板这么一打呀,哎,别的咋不夸。就夸这杨家公子杨屿风,卖了盛小将军呀,打输了仗;身被俘虏呀,不思返乡;尚了狄国公主呀,生了龙凤二胎;父因子贵呀,改姓兀良哈;老天开眼呀,终惨死异乡……”

    祁峟听着士兵们自行创作的快板,心里一时感动,原来这世间,多的是正义善良的人。原来他的臣民,都如此值得他的守护、值得他的庇佑。

    他定要让他们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。

    “陛下,军中无聊,兵士们只是找点乐子打发苦闷,无意冒犯权贵。”

    主将替兵士们请罪。

    祁峟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,只觉善恶终有报,他的兵士们,做得好!

    他淡淡开口,回应道:“小事一桩,无需在意。杨家人身前事能娱人娱己,也算好事一桩,算他们积德行善了。”

    冬日的时间漫长,韩安杨家的故事,顺着军中快板、民间戏说,花船小曲……,一点点自北向南传去,逐渐传至安南、溪南。

    安南士兵大多感动,原来让我们饿肚子的人,都有受到惩罚吗?

    可是,那些人受到的惩罚,似乎远远不足以抵消他们的罪恶。

    陛下能保证,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发生吗?

    好像不能。

    安南的士兵再次陷入悲伤。

    第27章 山中茅屋

    祁峟在京中的军营帐篷里歇了一宿,第二天一大早,就趁着朝阳继续赶路,向京郊猎场赶去。

    白雪笼罩了大半个世界,苍茫一片,瞧不清楚路。

    祁峟既不是想打猎,也无心欣赏京郊美景,只是想去瞧瞧皇庄近况,据锦衣卫汇报,近来京郊附近格外不太平。有不少农户在这附近丢失了孩子。

    皇帝脚下,大批量的孩子无声无息地丢失,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,祁峟是个好奇心重的,便想着亲自去找找原因。

    茂密的积雪掩盖了农田、道路,只余下青翠的苍松、和低低矮矮、零散分布的民居。

    大都是土胚房,也有那么几处茅草屋。

    祁峟粗略记了下位置,便不再过多关注。

    风雪交加,行路艰难,祁峟一行越走越偏,人烟越来越稀少,阳光也越来越偏斜。

    又冷又饿,一行人只想赶快找个地方休息。但苦于四周白雪纷飞,既无酒家食肆、也无客栈长亭,萧条一片,分外凄凉。

    没办法,一行人只好继续赶路。

    暗一默默复盘着京郊地图,粗略估计了下方向,道:“陛下,这附近的山上分布有不少柴房。寻常猎户上山打猎砍柴,免不了驻足休憩,条件虽不算好,但也勉强能住,陛下可要前去?”

    “去。”

    祁峟看了看筋疲力尽的侍从和马匹,毫不犹豫地下决定。

    一行人又走了许久,才远远瞧到一处低矮的、小小的屋舍。

    屋舍既未点灯,也没有烟囱,远远瞧上去,总体构架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块垒砌而成的。

    瞧上去有种原始粗野的美。

    一行人很是欢快地向石屋赶去。

    萧瑟一片的天,暗一重重踢开了门。

    入目是一间晦暗幽深的柴房,柴房里瑟缩着大大小小五十余个孩子,个个面黄肌瘦,形容枯槁。

    衣衫褴褛的男孩女孩们沉闷地低垂着脑袋,既不说话,也不哭闹;年岁大点的孩子们牵着年岁小的孩子,手忙脚乱地安抚。

    见有人进来,胆大的小孩顺着动静瞥向敞开的大门,发现只是几个衣着华丽的贵族站在门口,就面色惶恐地再次低下头,不看人也不说话,若是仔细观察,似乎能看见他们脸上小小的惊讶。

    好像在说:咦?今天嬷嬷也没有送来新的小孩吗?不送人也就罢了,嬷嬷怎么还不来挑人啊!

    可能是人麻木久了,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好;眼睛黯淡不说,唇角的肌肉也生硬。灰扑扑的脸上,只能看见粗糙的五官和粗粝的肌肤。

    与贵族家庭千娇万宠养大的白嫩稚子有着天壤之别。

    祁峟静静地打量这群可怜的小孩:冬日大雪纷飞、酷寒难耐,可这些孩子身上连件像样的、能蔽体遮寒的衣服都没有。柴房里明明堆放了满当当的柴火,可是却没有一簇温暖的火苗,孩子们只能肉贴着肉、头挤着头,用各自的体温温暖彼此。

    也幸亏柴房的面积不大,屋顶不漏风,构造也简单,除一扇门外一无所有,尤其没有四面开合的窗户。小虽小点,到底冻不死人。

    只是这屋子,内里着实漆黑黯淡,别说小孩子,就是把大人搁这里关上个三五月,胆气、精神也能被活生生磨灭了去。

    祁峟接过暗一递来的火折子,借着光亮,更清楚地瞧见了柴房内的拥挤状况。

    密密麻麻一群小孩子拥簇在一起,大都是坐着,偶尔有几个小孩子站着,可不论站着还是坐着,孩子们的精神都是困倦的。有几个身体孱弱的豆芽菜似的小孩,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,就挤在墙根处,闭着眼睛独自睡觉,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前后点着,却连点头的幅度都算不上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