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敬卿这段时间可忙坏了,除了日日奔波于堤堰外,还有另一件事让他又是兴奋又是担心,那便是英平出巡川中——就在前几日,英平圣驾驾临川中。
为了不出岔子,这些日子秦敬卿可谓是寝食难安。尤其是今日,英平便要亲自去堰上视察一番,这可让秦敬卿更加紧张了。来此地之前英平只交代了他两件事,一件是安抚好川中百姓,另一件便是全力配合成达樑修建水工。秦敬卿走马上任已有九月有余,虽说在这两件事上他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任何松懈,可如今英平要亲自检查他的‘政绩’时,他还是倍感紧张。
晨光熹微,秦敬卿带着一伙人早早地来到堰上。经过这几日的精心安排以及对重要事项的反复确认,堰上的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,不过秦敬卿仍觉得不放心,是以他来回踱步思考,生怕漏了忘了什么。
太阳渐渐升起,天子的仪仗却始终没有出现。秦敬卿时不时地踮着脚眺望远方,心中暗暗纳闷道:都巳时了,圣上怎么还没来?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,对我有什么不满吧……
就在秦敬卿胡思乱想之际,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,只见裴邵文面无表情地说道——
“秦大人,圣上正在堰上等您呢!”
秦敬卿心中‘咯噔’一下,他向四周望了望,随后又疑惑地看着大裴。
什么?圣上已经来了?可……可自打自己来了之后并没有看见有什么队伍来到这里,莫不是这大裴故意诓我?
秦敬卿用着玩笑的口吻说道:“好你个大裴!这么久不见,玩我呢啊?你看看这方圆几里圣驾何在?怕是连个影子都没吧,说!是不是圣上派你先过来踩个点?”
见秦敬卿一脸不信的模样,大裴无奈地说道:“秦大人,圣上他真——”
“什么大人不大人的?叫得怪分生的,咱私下里还是跟原来一样兄弟相称,你喊我秦老哥,我喊你大裴。”
“秦大——”
“欸欸欸!你再这么叫我可生气了啊!”
大裴拗不过秦敬卿,只得顺了他的意思,道:“老哥你就别消遣我了,圣上真的来了,他正在屋里等你呢,你赶紧去吧!”
秦敬卿将信将疑地问道:“来了?他人呢?”
大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幢小屋,说道:“圣上在那儿呢……他昨夜便来了……”
秦敬卿看着小屋彻底呆住了。那幢屋子里住的不是别人,正是寒门六先生、圣上的师叔成达樑。
嘶……圣上一声不吭地去那儿是几个意思?
秦敬卿心中倒吸一口凉气,那股不安再次弥漫心头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不早告诉我!”秦敬卿埋怨道。
大裴则一脸无辜地说道:“圣上执意要微服出巡,特意说了不要惊动任何人。”
秦敬卿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,他重重地跺了跺脚,对着身后跟来的一群人说道:“你们都在这好好呆着!没本官的命令谁都不许离开!”
说罢,他便急急忙忙地向着小屋跑去。
来到小屋门前,秦敬卿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,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,喊道——
“微臣叩见圣上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——”
“哟,来了!说曹操曹操到——”英平的心情似乎很好,他笑着说道:“进来吧。”
秦敬卿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,只见英平与成达樑分做于桌子两旁的椅子上,除他二人之外,英平的身后还站着方直。
“微臣迎驾不周,还请圣上恕罪……”
“朕特意过来看望看望六师叔,没事先支会你,你可别怪朕啊。”英平笑着说道。
“微臣不敢——”
“起来吧,这儿没有外人,不必这么多繁文缛节,你自己找张椅子坐下吧。”
“是……”
‘没有外人’这几个字听得秦敬卿骨头都轻了几分,这不禁让他更加肯定了当初自己的英明决定。
“朕把你丢在如此偏远的地方,你不会怪朕吧?”
秦敬卿的屁股刚挨着椅子,听到这句之后他又慌忙起身,道:“圣恩浩荡,微臣怎敢有异心?”
英平摆了摆手,道:“坐下坐下,说了别这么拘谨。”
秦敬卿诚惶诚恐地重新坐下,静静地等待着英平的训话。
“朕昨夜与六师叔长谈,六师叔对你可是评价颇高啊。”
“成先生谬赞了,秦某担当不起啊——”
秦敬卿朝着成达樑恭恭敬敬地一揖。他这一礼倒是真心诚意的,且不说成达樑是英平的师叔,就单单那些对他的肯定之词便胜过金山银山。
“俺可是实话实说,没半点恭维啊,自打秦大人来了川中后,夜以继日地忙于政事,对俺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,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呐。”成达樑依然说话耿直,不带任何拐弯抹角。
“圣上吩咐过,水利一事我这外行不得插手,一切都必须听从成先生吩咐。”
“嗯,秦卿这点倒是没让朕失望,兴修水利一事事关重大,不但关乎到朕能否或许川中百姓的民心,更关乎到川中万民生计,此事绝不能怠慢。”
“微臣谨记!”
英平笑着点点头,显然他对秦敬卿很是满意。
“圣上,要不咱去堰上看看?”方直适时地建议道。
“行!咱们出去看看!”
见英平起身,秦敬卿赶忙起身将屋门打开。随后,以英平为首的一行数人便漫步来到大江边上。
英平所经之处,河工们无不跪拜叩首。英平此行主要目的便是收获民心,是以他弯腰将这些河工一一扶起。这一举动倒是让这些平民百姓很是感动,先前刘代统治川中时只知敛财,这大唐来的皇帝不但替咱们治水,竟然还如此亲近百姓。一时间众人脸上皆露出激动的神色。
或许是出身民间的原因,面对这些劳苦的大众英平颇有亲切之感。望着奔流不息的大江,感受着劳动者无比粗糙的手掌,看着这些朴实的百姓眼中的敬畏与激动,英平心中顿时感慨万千——‘兴,百姓苦,亡,百姓苦’,古人诚不欺我!如今自己身居至尊之位,唯有尽力让这些百姓安居乐业,方能不负恩师的谆谆教诲,方能不负此等殷切的期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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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朕兴师动众大兴水利……这些百姓不会怨朕吧?”
英平小声地对着秦敬卿问道。
听到这句,秦敬卿一改往日的笑容满面的模样,而是神色惆怅地说道:“圣上多虑了,这里的百姓世世代代的遭受天灾侵袭苦不堪言,如今圣上肯带领他们治水,他们感恩戴德都来不及,哪里会埋怨圣上?”
“好、好、好……有这句话朕便放心了……”
秦敬卿重重地点点头,像是在对英平表示肯定,又像是在对自己表示肯定。
“六师叔,治好水患功在千秋,这里还需烦劳你多多费心啊!”英平转身对着成达樑诚恳地说道。
成达樑露出憨厚的笑容,说道:“能替百姓做些事,俺心里也高兴,和百姓的生命家产比起来,这点苦算不上什么。”
“嗯!”
在确认了自己的选择与决定没有错之后,英平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与此同时他的心情也不禁变得舒畅起来,甚至将这半年多来魏蛮联合入侵的压力释放不少。
看着如千军万马般奔腾的江涛,英平忽然响起一件事,他笑着说道:“哦对了,秦卿啊,常小天那家伙还特意写了封信来感谢你。”
秦敬卿则先是一愣,当他明白过来英平说的是什么事情后,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。
原来秦敬卿费了好大的功夫在川中买了良驹万匹,他本想将这些马送至长安献给英平,可不想半道却被何大康那土匪给抢了过去,这险些没把秦敬卿给气死。他跑去找常小天想把这些马给要回来,可这常小天比兔子还狡猾一百倍,前前后后找了几次竟然连影子都见不到。没办法,秦敬卿只能去找何大康,没想到何大康却理直气壮地和他说:‘不管这马是谁的,只要路过这儿那就是他神百连的!’非但如此,何大康还叉着腰伸出手,让他赶紧把剩下的马送过来,险些把秦敬卿给气吐血。
想起何大康一口一个‘我的马’的样子秦敬卿便火冒三丈,见过不讲理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!秦敬卿本还担心英平心事沉重,不愿用这事去烦扰他,今日见英平心情不错,又听他主动提及,这次非告他一状不可!
“圣上!微臣那万匹良马本是献给——”
“士谦呐,朕当初怎么说来着?”不等秦敬卿将话说完,英平直接将其打断。只见他转身对着身后的方直说道:“论知朕心者,秦卿说第二,没人敢说第一。这些良马朕就是想用在神百连上,秦卿直接将它们送到小天那儿,真是未卜先知啊!”
“是啊,秦大人深明圣意,我等自愧不如。”方直笑着附和道。
秦敬卿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,他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英平到底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无意。不过此时既然英平已经知晓自己的心意,他倒也不像先前那般气愤。于是他话锋一转,顺着英平的话继续说道——
“圣上亲赐常将军为神威大将军,必定是对其寄予厚望,微臣这万匹良马赠给常将军也是想着这神百连千万别辜负圣上重托,将来上阵杀敌也算是微臣献了绵薄之力吧……”
“不薄不薄!这马可谓雪中送炭啊!常小天这家伙三天两头上折子问朕要马要人,朕都快被他烦死了,你这刚好帮朕解围了。”
“嘿……嘿嘿……”
“听说爱卿这儿还有一些马?”
“啊?对!是!还有三千匹尚在微臣这儿。”
“好!朕今日便下一道旨,就将这些马赐予神百连,改日爱卿替朕将这旨意传给常小天那儿,想来这家伙会笑得合不拢嘴吧,嘿!希望他能消停消停……”
秦敬卿心中的气算是全部消了,既然英平知道了他的心意,转头又能去常小天那儿落个人情,这等两全其美的结果倒也不亏。随后,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——
“微臣遵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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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地狱般的火海中逃生后,烈旭在帐中足足躺了两个月才恢复过来。如今烈旭已经能下床自由行动了,可脸上与身上留下的那些恐怖的疤痕却永远无法消除。
经此事后,烈旭胸中的暴虐之意更盛,他本想捉住徐有年一血整个部族的耻辱,可没想到却差点被徐有年一把火烧死。如今整个小城都被炸成了平地,就算他想挫其骨扬其灰也没有机会了,这怎能让烈旭善罢甘休。
因烈旭伤势过重,北蛮二十万大军也因此在原地驻留了两个月之久。如今烈旭已恢复得差不多了,二十万天铃兵也重新拔寨起营向长安进军。此番北蛮大军再无所顾忌,他们对所攻克的城池进行了疯狂的屠杀,所掠之处可谓无人生还。一时间对北蛮深深的恐惧再次弥漫整个中原。
而北魏这边,经军门岭一役魏军也是元气大伤。军中三千有修为的军士死的死伤的伤,这些军士大部分都是军中校尉甚至将领,他们一伤魏军也不敢轻易向前,是以也难怪韩单如此震怒。
在魏军重新恢复秩序后,魏军对军门岭发起了猛烈的进攻。在元镇威以及韩巳不遗余力的带头冲锋下,历经一个月的强攻后魏军终于通过了军门岭。
北魏与北蛮两支大军再次同时向长安进发!
就在两国大军向着长安汇聚之际,北魏与北蛮的两个重要人物也大梁碰面了——此刻,北蛮国师花法沙与北魏女相正共聚草堂之中,商量着吞并中原的大事。
卫女英与花法沙二人分别坐在大厅的两边。两国联手的事实已将他二人绑在一起,是以两人之间再无过多的试探,而是选择开门见山的方式进行对话。
面对女相时,花法沙虽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,但他话语、语气中总是无意透出的那股张狂与不屑,这一点让女相感到十分不适。
山峰已绝我为顶!
这便是先生逝去后花法沙的感觉。如今老花农与阁主也走了,一种不可一世的感觉渐渐支配着花法沙,让他愈发觉得全天下没有人能挡住自己。
“听闻韩大将军终于攻破军门岭了?”